杨姐发现丈夫手机里暧昧信息的那天，刚把熬好的排骨汤装进保温桶。前一晚他说要加班，她特意早起来炖了汤，连葱花都是挑的嫩的那段。 没人知道她其实早有预感。不是女人的直觉多灵，是那些落空的期待堆得太高，早就在心里压出了痕迹。 我认识杨姐那年她 32 岁，结婚第七年，正忙着把家里的旧沙发换成新的。她前夫是建筑设计师，常年穿熨得笔挺的白衬衫，笑起来眼角有细纹，看起来温和又可。那时杨姐总说：“他就是太忙了，男人嘛，事业为重。” 说这话时她正在贴沙发防尘罩，手指被细麻绳勒出红印。那天是她生日，早上出门时她特意在玄关放了张便利贴，写着 “晚上想吃糖醋排骨”，晚上回家时便利贴还在原地，边角被风吹得卷了起来。他回来时带着一身酒气，把西装外套扔在沙发上，随口说：“项目部聚餐，忘了跟你说。” 杨姐没接话，默默把外套拿去洗。洗衣机转动的声响里，她找出保鲜膜把中午剩的青菜包好，放进冰箱里面的格子。
其实她下午特意提前下班，去菜市场挑了新鲜的肋排，现在那些排骨还在水槽里泡着，血水慢慢渗出来，像无声的叹息。 后来她开始越来越 “懂事”。以前他晚归她会打两个电话，后来只在客厅留一盏小夜灯；以前她会缠着他讲工作上的事，后来连他提到新项目时都只是点头说 “挺好的”；以前她感冒了会撒娇要他煮姜茶，后来自己抱着被子发汗，还不忘提前把他第二天要穿的衬衫熨好。 有次我们约在咖啡馆，她刚坐下就从包里掏出保温杯，里面是泡好的枸杞菊花茶。“他近总说上火，带点给他。” 她说着掏出手机想看看时间，屏幕亮起又迅速按灭，我瞥见锁屏壁纸还是前年一家三口在海边拍的照片，只是她前夫的脸被阳光晒得有些模糊。 那天她穿了件米白色针织衫，领口处有个小小的勾丝。我指给她看，她愣了一下，笑着说：“上周洗的时候勾到了，没时间换。” 后来我才知道，那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，她早上特意换上这件他送的衣服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一句祝福。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？或许是她第三次说 “想一起去看新上映的电影” 被拒绝后，就再也没提过；或许是她无数次深夜等他回家，后养成了抱着抱枕睡觉的习惯；或许是她发现自己连想说句心里话，都要先在心里排练好几遍，怕打扰到他。 她开始学烘焙，周末躲在厨房研究戚风蛋糕；报了瑜伽班，每周三晚上雷打不动去上课；甚至重新捡起了大学时学的水彩，在阳台支起画架。他偶尔会夸一句 “越来越能干了”，她总是笑着点头，手里继续切着他爱吃的土豆丝，没告诉他那些蛋糕是因为他说过 “公司下午茶的蛋糕不好吃”，瑜伽是因为他抱怨 “你近好像胖了”，水彩画里的风景，是他们刚结婚时说好要一起去的地方。
去年冬天特别冷，她前夫感冒了，咳得厉害。她熬了梨汤，装在保温壶里给他送去公司。前台说他出去见客户了，她就在楼下等，冷风把耳朵吹得通红。等了一个小时，看见他和一个穿米色大衣的女人一起回来，女人手里拎着的袋子，和她上周在商场看到的那款围巾一模一样，他曾说 “太贵了，没必要”。 她默默转身走了，保温壶里的梨汤渐渐凉透。回到家她把梨汤倒进下水道，声音哗啦啦的，盖过了喉咙里的哽咽。晚上他回来，她像往常一样递上拖鞋，问他 “晚饭想吃什么”，他说 “在外面吃过了”，拿起手机躲进了书房。 从那天起，她开始不动声色地准备离婚的事。她把结婚证从抽屉深处找出来，和房产证放在一起；去银行打印流水单，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文件夹；甚至咨询了律师，把需要的材料列了张清单。这些东西都被她藏在衣柜上面的箱子里，上面堆着他冬天穿的羽绒服。 除夕那天，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年夜饭。春晚正播着小品，大家都在笑，她也跟着笑，夹了块鱼给他，说 “刺少，多吃点”。他低头玩手机，含糊地应了一声。饭后她收拾碗筷，在厨房洗碗时，听见他在客厅接电话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却还是有零星的词语飘进来：“等过完年…… 很快……” 她擦干手，从冰箱里拿出速冻水饺，准备煮点当年夜饭的收尾。包装袋上的日期已经有些模糊，还是上个月他说 “想吃水饺” 时买的，一直放在冰箱冷冻层，忘了吃。她把刚打印好的离婚协议放在水饺下面，这样他明天早上找东西时就能看见了。
大年初一早上，他起床后径直走向冰箱，拿出速冻水饺准备煮。看到下面的离婚协议时，他愣了一下，转头问她 “这是什么”。她正在叠被子，闻言转过身，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：“没什么，你先煮水饺吧，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 他没煮水饺，也没签字，只是摔门而去。接下来的几天，他要么很晚回来，要么干脆不回。她依旧每天做饭、打扫卫生、浇花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有次我去看她，发现她画架上的画换了，不再是风景，而是一片空白的画布，上面只画了一朵孤零零的雏菊。 签字那天是个晴天，她穿了件新买的蓝色连衣裙，化了淡妆。他盯着她看了半天，说 “你好像变了”。她没说话，接过签好字的离婚协议，放进包里。包里还装着那支他送的钢笔，当年他说 “以后家里的字都由你签”，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。 走出，他说 “我送你回去吧”，她摇摇头，说 “不用了，我约了人”。其实她没约人，只是想一个人走走。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，她掏出手机，删掉了那个备注 “老公” 的联系人，又把锁屏壁纸换成了自己画的雏菊，才发现原来没有他的生活，天空也可以这么蓝。
前几天在超市碰到她，她正对着货架挑酸奶，嘴里哼着轻快的歌。看见我，她笑着走过来，手里拿着两盒草莓味的酸奶，“这个好喝，你试试。” 我接过酸奶，发现她领口处别了个小小的雏菊胸针，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。 她前夫后来找过她，说 “我知道错了，我们复婚吧”。她只是把没喝完的酸奶扔进垃圾桶，说 “不好意思，我还要去买东西”。转身的时候，我看见她的肩膀挺得很直，没有丝毫犹豫。 超市里的广播正在放一首老歌，歌词里唱着 “后来，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”。她推着购物车往前走，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里，手里拎着的袋子里，装着新鲜的草莓和刚出炉的面包，都是她自己爱吃的